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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荆楚书学精英榜——陈龙海 [打印本页]

作者: ludaxia    时间: 2018-11-26 08:37
标题: 荆楚书学精英榜——陈龙海
  陈龙海   1962年5月出生。祖籍湖南长沙,生长湖北公安。书法硕士、美学博士,徐无闻先生入室弟子。
荆楚书学精英榜


陈龙海

  华中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华美学学会会员,湖北省书法家协会理事、学术、篆书委员会委员,东湖印社副社长、秘书长,武汉市文艺理论家协会副主席,湖北省文联中青年优秀文艺人才库成员。
  其书法篆刻多次参加国家级、省级展览。于《中国书法》《书法研究》《外国文学研究》《文艺争鸣》《光明日报》(理论版)、《华中师范大学学报》等发表文学艺术研究论文50余篇。有多篇论文获奖,其中《东巴象形文书法、印章的审美之维与艺术自觉》获第八届中国文联文艺评论奖文章类二等奖。着有《达摩的人生哲学》《法家智谋》《中华神笔》《名印解读》《名碑解读》《名帖解读》《名画解读》《名雕塑解读》《名曲解读》《名建筑解读》《外国名画解读》《外国名雕塑解读》《外国名建筑解读》《大学书法》《中国线性艺术论》等。主持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艺术类)二项:“多元文化视野中的中国线性艺术(07JA760014)”(已结项)和“东巴艺术的多重文化属性与艺术创新”(11YJA760006)(已结项);主持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诗性之维:西方后现代艺术与东方艺术的‘家族相似’研究”(14BZW019)。
  《中国书画》《书法报》《青少年书法报》《亚洲新闻周刊》等有专题介绍。
【采风  交游】

书写,在美国
应邀参加首届茅台白金酒封缸大典
在阿芙乐尔巡洋舰前
在深圳讲座
在日本
在台北
在柬埔寨
在恩师墓前
【文论】


敬畏中的坚守   坚守时的愉悦
陈龙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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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60年代的人来说,人生选择的空间十分逼仄,甚至常常别无选择地被裹挟到时代的浪潮之中。懵懵懂懂,我们走进了“文革”,铺天盖地的大标语、大字报使书法以另类书写的方式呈现出来。我,便在这特殊的历史关口遭遇书法,与之结缘,并为之耗费了40余年的光阴。
  小学课堂上,老师用朱笔为每个同学写一张八开大小的字,我们蒙着写,算是最早的临摹。后来祖父不满老师的朱墨,用土红写了三寸见方的字让我照着写,并教以执笔之法,而且督导甚严,不按时完成,或书写不佳是要受到责罚的。我虽不以为然,但迫于祖父的威严,却也不敢怠慢。现在想来,祖父的土红字,以及他写在箩筐、锄头柄、铁犁柄等农具上的字,竟是出规入矩的柳体。最初的楷书基础就在这不太情愿的日课中慢慢打下了。农村的春节,照例是要张贴对联的,父亲是老家那一带的义务书写者,开始我帮着裁纸、牵纸、磨墨,后来在父亲休息的间隙中开始代笔,再后来,父亲说,你写吧。那一年,我11岁。从此,写春联便成了我每年必做的的事情,直到参加工作,离家数百里,仍然未有间断。记得有一年我迟至腊月三十才回家。一进家门,发现乡邻满座,见我后纷纷起身含笑相迎,说,等你写春联呢。我来不及歇息,摆开家里的八仙桌就开始书写,不知不觉中,新年的钟声已经敲响,看着满地的春联和乡亲们的一张张笑脸,我感到无限惬意。书法,承载着社会底层人们的简单的欢乐与美好的祈祝,熔铸着浓浓的乡情暖意,而作为书法人,有什么比这更满足、更快乐的事呢?
  经过幼时的庭训与十余年的临摹学习,书法之于我,已经成为一种“不可一日无此君”的人生伴侣。而真正引领我步入书法这神圣殿堂的则是我的恩师徐无闻先生。
  先生之于我,恩重如山!
  二十二年前,我还是一个乡村中学的英文教师。我冒了料峭的春寒,乘了四天三夜的轮船,第一次踏上云遮雾锁的山城重庆的土地,此行的目的是赶考——冲着“徐无闻”响亮的名声和西南师范大学的美丽简称“西师”,我报考了由先生主持、“西师”中文系的书法硕士研究生。考试完毕,我去拜访先生。心想,即使考不上,能见到仰慕已久的书法大家,也不虚此趟远行。没有预约,直接叩响了先生的家门。自我介绍之后,我对先生说,我练书法已十年,还没看过书法家写字,我就想看你写字!那语气,简直没有商量,不容拒绝。现在想来,当时的我是何等冒失和无礼。然而,先生竟然应允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乡村教师的要求,先生真的为我写了一张字,是行书。随后,我出示我临习的金文和“兰亭序”,先生连连说“好!”“好!”“要得!”(当时不懂事,还以为真的好呢)先生与我交谈片刻后,微笑着说:“你来写嘛。”我龙飞凤舞刷出一张草书,然后,从包包里掏出一盒硕大的会计印油,钤盖上几方不三不四的印章。先生问:“印是你刻的吗?”我很自豪地说:“是!”先生未作评价,只是说:“印泥不行,跑油。”这一年的秋天,我幸运地成为先生的入室弟子。
  正是西师三年,在无闻师的面命耳提之中,使我对书法有了深层的体认与感悟。
  中国书法是一门有着3000多年的历史并鲜活至今的艺术,也是最能显示中华文化立场和精神指纹的艺术。从其物质媒介来看,书法离不开中国人发明的毛笔(还包括墨和宣纸等),同时,它更离不开汉字这种载体。鲁迅先生曾总结汉字的“三美”:“意美以感心,一也;音美以感耳,二也;形美以感目,三也。”(《汉文学史纲要》)传说中生有四目的仓颉造字初成而“天雨粟,鬼夜哭”,可见文字之功何等神奇,它直接开启了中华文明的曙光。正是汉字自身无与伦比的“美”和神奇以及在3000多年的历史演进中层出不穷的变化给予书法以生存之根。于是,毛笔书写汉字就成为中国书法最原初的界定。如此界定,还停留在“技”的层面,而中国书法的一个由“技”而“艺”、由“艺”至“道”的立体呈现。反对书法的赵壹在《非草书》中无意中给我们透露了早在两千多年前的西汉人对书法的痴狂,说明当时的人们已经从书法中找到了人生的寄托和乐趣。动乱但浓情的魏晋,书法实在是人们文采风流、潇洒气度的感性呈现,因而也开启了书法的自觉时代。唐代孙过庭在其《书谱》中提出了“达其情性,形其哀乐”的命题,肯定了书法的抒情功能。宋以降,在晋唐“尚韵”、“尚法”的基础上,经历了“尚意”、“尚态”、“尚质”的发展变化,直到当今的万紫千红。余光中说:“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因为一个方块汉字是一个天地。太初有字,于是汉族的心灵,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听听那冷雨》)以汉字为载体的中国书法,就不仅仅是一种艺术,而承载着五千年中华文明的重托和中国人的精神形态,那以汉字书写所建构的黑白世界中,接通着儒家之“礼”、老子的辩证法、庄子的逍遥游和佛旨禅味,此之谓书法之“道”。中国书法不仅承载着中国人的精神特质,还具有中国哲学的深厚底蕴,表现着典型的“中国美”。
  中国书法传统是一个庞大的谱系,从先前时期的甲、金、石刻小篆到两汉的碑刻隶书、唐代的楷碑,无不具有一种庙堂气象和高贵气质,魏晋书法集中展示了那个乱离时代文人们浓于生命激情的高雅追求,是清新典丽、风流萧散的魏晋风骨的感性显现。一帖《兰亭序》,一曲生命感怀之歌,一篇千古美文!社会的黑暗,人间的苦楚,掩盖不了高迈人格之花的美丽绽放。唐“法”也好,宋“意”也罢,都是特定历史时空里人们生存状态和时代精神的集中呈现。碑学昌盛,未必是传统帖学走到了尽头,直接的推手或许要归功于文字狱。历史的无奈催生了艺术的新风,苍烟落照中断碑残碣的大量出土,金石考据之学在恢恢文网中异军突起,碑学应运而生。从楼兰残纸到经生抄本、砖瓦铭文等为代表的所谓“民间书法”也是中国书法传统谱系中一部分。3000多年的书法传统源远流长,作品汗牛充栋,但真正称得上经典的却是有限的。经典是经过时间的自然冲洗,为世人所共同认可的最优秀的作品。经典不仅是一个时代书法艺术的晴雨表和风向标,而且能在遥远的后代找到无数的知音,并引起广泛而深沉的共鸣。作为国粹的书法,在我们心怀敬畏的进行书法实践之时,我们应当知道,书法从何处来?书法写什么,怎样写?书法向何处去?敬畏传统,不是在传统的屋檐下找一处安身之所;回归经典,也不是对经典的因袭和复制,而是要求我们具有更为广阔的文化视野,在以经史子集为代表的国学根基上来培育书法艺术之花。
  “书为心画”,两千多年前扬雄的这一命题昭示着:书法不仅是书法主体个人的心灵轨迹和情感诉求,而且还是一个民族文明的变迁的烙印和性格、气度和审美理想等的感性显现,中国书法的美丽精神正在于此。
  面对书法,面对3000多年的书法传统,我们没有理由不敬畏。正是这种敬畏之心才有了矢志不移的坚守。坚守中难免有辛酸苦楚,但值得回味的,仍然是无尽的愉悦与深沉的感触。
  2008年,我随中国书法家协会代表团赴日参加“第19回日中友好自咏诗书交流展东京展”。在隆重的开幕式和欢迎祝贺会之后,便是“席书交流会”。在东京宽敞明亮的东武百货店的大厅中,中日双方各有15位书法家各据一方,泼墨挥毫,那架势,颇像打擂台。书法的优劣就不予以评骘了,但我看到,日方书法家所书的大多是为此次自咏诗书交流展即兴创作的中国式近体诗,细细读来,皆合辙押韵,格律工稳,形式内容俱佳。而我们这些来自汉文化和书法母国的书法家们,多在古人诗词、格言中寻章摘句,有的干脆是表达友好的大白话。驻足于前,不禁汗颜。在日方回赠给我们的礼品中,有一本小书《言成》(第二十一集),翻阅之后才知道,这是一本日本人写作的汉诗集,且全部是格律诗!看到日本书家笔下纯正的汉字,读着他们用中国古人创造的格律形式创作的诗歌,实在感慨良多。当日本人在坚守中国文化传统的时候,当全球汉语热方兴未艾的今天,中国人却遭遇了“母语危机”,这无疑是一个荒诞的悖论。在当今的中国,不要说普通文化人,就连大学里的中文教师,包括古典文学教师,能写作古体诗的已寥若晨星,书法家们多是古人诗词的抄录者。当建设“文化强国”、培养高度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提高全民族文化素质成为一种国家战略的时候,我想到了屈原的两句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人生以快乐为终极原则,而每个人对快乐的理解是不同的,此庄生所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明窗净几,纸笔精良是欧阳修的快乐;“北窗时有凉风至,闲写黄庭一二章”是赵孟頫的快乐;夜半读帖,闲来作书,泼墨千锺,酒后狂草,是我的快乐——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原载《中国书画》20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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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为心画
陈龙海
  中国书法是一门有着3000多年的历史并鲜活至今的艺术,也是最能显示中华文化立场和精神指纹的艺术。从其物质媒介来看,书法离不开中国人发明的毛笔(还包括墨和宣纸等),同时,它更离不开汉字这种载体。鲁迅先生曾总结汉字的“三美”:“意美以感心,一也;音美以感耳,二也;形美以感目,三也。”(《汉文学史纲要》)传说中生有四目的仓颉造字初成而“天雨粟,鬼夜哭”,可见文字之功何等神奇,它直接开启了中华文明的曙光。正是汉字自身无与伦比的“美”和神奇以及在3000多年的历史演进中层出不穷的变化给予书法以生存之根。于是,毛笔书写汉字就成为中国书法最原初的界定。如此界定,还停留在“技”的层面,而中国书法的一个由“技”而“艺”、由“艺”至“道”的立体呈现。反对书法的赵壹在《非草书》中无意中给我们透露了早在两千多年前的西汉人对书法的痴狂,说明当时的人们已经从书法中找到了人生的寄托和乐趣。动乱但浓情的魏晋,书法实在是人们文采风流、潇洒气度的感性呈现,因而也开启了书书法的自觉时代。唐代孙过庭在其《书谱》中提出了“达其情性,形其哀乐”的命题,肯定了书法的抒情功能。宋以降,在晋唐“尚韵”、“尚法”的基础上,经历了“尚意”、“尚态”、“尚质”的发展变化,直到当今的万紫千红。余光中说:“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因为一个方块汉字是一个天地。太初有字,于是汉族的心灵,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听听那冷雨》)以汉字为载体的中国书法,就不仅仅是一种艺术,而承载着五千年中华文明的重托和中国人的精神形态,那以汉字书写所建构的黑白世界中,接通着儒家之“礼”、老子的辩证法、庄子的逍遥游和佛旨禅味,此之谓书法之“道”。中国书法不仅承载着中国人的精神特质,还具有中国哲学的深厚底蕴,表现着典型的“中国美”。
  中国书法传统是一个庞大的谱系,从先前时期的甲、金、石刻小篆到两汉的碑刻隶书、唐代的楷碑,无不具有一种庙堂气象和高贵气质,魏晋书法集中展示了那个乱离时代文人们浓于生命激情的高雅追求,是清新典丽、风流消散的魏晋风骨的感性显现。一帖《兰亭序》,一曲生命感怀之歌,一篇千古美文!社会的黑暗,人间的苦楚,掩盖不了高迈人格之花的美丽绽放。唐“法”也好,宋“意”,都是特定历史时空里人们生存状态和时代精神的集中呈现。碑学昌盛,未必是传统帖学走到了尽头,直接的推手或许要归功于文字狱。历史的无奈催生了艺术的新风,苍烟落照中断碑残碣的大量出土,金石考据之学在恢恢文网中异军突起,碑学应运而生。从楼兰残纸到经生抄本、砖瓦铭文等为代表的所谓“民间书法”也是中国书法传统谱系中一部分。3000多年的书法传统源远流长,作品汗牛充栋,但真正称得上经典的却是有限的。经典是经过时间的自然冲洗,为世人所共同认可的最优秀的作品。经典不仅是一个时代书法艺术的晴雨表和风向标,而且能在遥远的后代找到无数的知音,并引起广泛而深沉的共鸣。作为国粹的书法,在我们心怀敬畏的进行书法实践之时,我们应当知道,书法从何处来?书法写什么,怎样写?书法向何处去?敬畏传统,不是在传统的屋檐下找一处安身之所;回归经典,也不是对经典的因袭和复制,而是要求我们具有更为广阔的文化视野,在以经史子集为代表的国学根基上来培育书法艺术之花。
  “书为心画”,两千多年前扬雄的这一命题昭示着:书法不仅是书法主体个人的心灵轨迹和情感诉求,而且还是一个民族文明的变迁的烙印和性格、气度和审美理想等的感性显现,中国书法的美丽精神正在于此。


关于篆刻的言说
陈龙海

  童子雕虫篆刻,壮夫不为。扬雄如是说。
  自王冕以花乳石治印始,篆刻的艺术自觉已近千年。篆刻与书法虽似孪生,但命运却完全不同。书法的园地里荟萃了王羲之、颜真卿、柳公权、苏轼、赵孟頫、刘墉等数不清的达官贵人,而篆刻的舞台始终由落魄潦倒的不仕之士领衔主演。
  篆刻是什么?一小技耳!如果一定要将篆刻与“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联系起来,那就是自作多情。
  篆刻之于我,玩玩而已。



  阿恩海姆说:“人所具备的认识能力(其中也包括艺术创造能力)寻求的是秩序,科学的使命是在多样化的现象中提炼出有规则的秩序,艺术的使命则是运用形象去显示出这种多样化的现象中所存在的秩序。”(《艺术与视知觉》)我的篆刻总是在力图寻求秩序,表现秩序:或者生生不息流动的秩序,这秩序里有“逝者如斯,不舍昼夜”的感伤;或者彬彬有礼的秩序,这秩序里有谦让、宽容与和谐。
  秩序的建立需要理性;秩序的表达需要睿智。



  篆刻源于书法,用刀和石再现笔意。一句话就——就是用刀在石上的“书写”。
  篆刻通于绘画,建构一个画面,铺张一段情节,表达一种意境。
  有“白马秋风塞外”的犷厉;
  有“窈窕幽谷,时见美人”的愉悦;
  有“知交半零落”后的感伤与感悟;
  还有“物是人非”的苍凉。前尘旧事的那些细节立刻会鲜活起来。你爱的和爱你的女人像一个遥远的幻影,悄悄翩跹于你的梦中;
  还有“残荷听雨”的闲适。那“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那些疏疏密密的线条,氤氲着迷离的湿意。这雨,可观,可嗅,更可听。可在人生的路口化险为夷,可将你干涸的心重新润透。
  ……



  篆刻近于雕塑,化平面为立体。
  有时候是多情的隐喻:线条构筑起一个三维空间,可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有时候是个性的象征:每一个字都像一个人,或衣冠楚楚,或不修边幅,举手投足之间,一望而知他是什么东西;
  有时候“均贫富”,有时候“分田地”,有时候济济一堂,有时候空空如也,有时候如两军对垒,厮杀得不可开交,刹那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想象中,慢慢,去触摸三维实体的魅力与诗意。



  风格是一柄双刃剑,成于斯,毁于斯。过早形成的风格,如同温热催开的昙花。“但开风气不为师”是赵之谦的风格,没有风格是方介堪的风格。我自觉属于后者。
  追逐风格,永远没有风格。
  风格属于某一个人,当代如韩天衡、石开、王镛、李刚田等,带有“专利”的性质,不可“侵权”,不可模仿。侵权违法,模仿没有出息。



  除汉字外,一些少数民族文字也可入印。如世界上“唯一活着的象形文字”——纳西族的东巴文,别有一番韵味。去年初秋,当我和我的爱人执手走过丽江的街巷时,我立刻被扑面而来、铺天盖地的东巴文迷住了,作过一些有意味的尝试。我想,当篆刻一次次步入歧途、当篆刻家们每感黔驴技穷时,试着去研究一下少数民族的文字,并礼貌地将它们请到篆刻大观园中来玩玩,未尝不是篆刻和篆刻家们自我拯救的策略之一。

时丁亥春正龙海于汉上桂子山


母语危机与中国书法的文化承担
主讲人:陈龙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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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文瑞: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上午好!今天很高兴由我主持讲坛,我们非常荣幸的请来了华中师范大学陈龙海教授给我们做书法专题讲座。书法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一块瑰宝,是汉族书写的独特艺术,在悠久漫长的文化发展历程中,书法已成为中国文化代表性符号,尽管当今时代电脑打字技术空前的普及,书法的适应度有所减弱,但是书法艺术的观赏性、收藏性、价值性与日俱增。书法仍然有着无穷的魅力,在中华文化艺术百花园中,书法仍然是一朵绚丽的奇葩。
  陈龙海教授对书法颇有研究,他是中国书法家学会会员,湖北省书协会理事,中华美学学会会员,书法硕士,担任湖北省书协学术篆术委员会委员,东湖印社副社长、秘书长、其书法篆刻作品多次入展多次国家级、省级展览,书法理论研究硕果频丰,先后在《中国书法》《书法研究》《光明日报》等发表学术论文50余篇。有多篇获奖,其中《东巴象形文书法、印章的审美思维与艺术创新》获第八届中国文联文艺评论将、文章奖二等奖,著有《中国线性艺术论》《中华神笔》《名印解读》《名帖解读》《名碑解读》等多部著作。
  陈龙海教授还获得多项人文和社会科学研究的成果,近五年来主持教育部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艺术类两项,主持2014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诗性之维:后现代艺术与东方艺术的‘家族相似’研究”。《中国书画》《书法报》《青少年书法报》《亚洲新闻周刊》等都有专题介绍。
  今天陈龙海教授学术讲座的主题是“母语危机与中国书法的文化承担”,相信今天陈龙海教授的专题讲座对我们更深入的了解书法艺术、了解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一定有很大的帮助。今天的讲座前半部分主要由陈龙海教授主讲,下面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大家与陈龙海教授共同探讨。下面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陈龙海教授做学术讲座。
   
  陈龙海:尊敬的张主席,尊敬的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上午好!非常高兴能够来到美丽的海岛,这是我第二次踏上这块热土,第一次来是30年前,过了30年海南岛已经成为一个省,一座国际化程度相对来说还比较高的城市,一座海岛城市。我想用王勃《滕王阁序》里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这八个字概括我对海南岛的感受。在古代这个地方是蛮荒之地,过了岭南以后就是很蛮荒,而这里是蛮荒的蛮荒。而且在古代这里是一座天然监狱,不需要设防。正是因为一些贬臣的到来使这座城市有了文化的地脉,特别是宋代来了一位文化巨匠——苏轼。中央电视台有一个纪录片《望海南》,其中有一集是《南天一柱》讲的就是苏轼,如果没有看的建议家看一看,这样对海南会有更深的了解。

  今天我给大家讲的题目是母语危机与中国书法的文化承担,有三个关键词,一是中国书法,二是母语危机,三是文化承担。

  首先,我们要对中国书法有一个认知,中国书法是什么?这好像不是一个问题,但是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直到现在还存在着很多认识的误区。中国书法,首先它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艺术,是由一个国家的文字发展起来的一种艺术,这是绝无仅有的。而且它的历史特别悠久,我们从成熟的甲骨文时代算起到现在3300年,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艺术,历时3千多年,香火不断,薪火传承。这得益于中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中断文化进程的文明古国,世界上四大文明古国,中国是其一。不管是印度文明,埃及文明还是巴比伦文明,或者因为外敌的入侵,或者是内部的、自然灾害、人为的灾难使文明中断了,但是中华文明一脉相传,直到现在。而中国书法也是中华文明的一个载体,一个记录中华文明的一种工具,由这种工具发展成为艺术。这是我们对中国书法的第一个界定。

  第二个界定,什么叫做书法?书法就是写字,为什么英国人写字不能叫做书法,埃及人写字也不能叫做书法,唯独中国写字能写成书法,这是因为中国的汉字,关于汉字,鲁迅先生对汉字有一个评说,他总结出汉字的三美,一美是形美,就是形体美,形美以感目。二美是意美,意义的美,意境的美,意韵的美,意美以感心。三美是音美,现在很多人,特别是说普通话的人,对中国古代的诗词读不出意境、读不出平仄、读不出抑扬顿挫。可以这样说,越往南走,越是文化不发达的地方保留古代的音就越多。昨天我花一个上午的时间找了一些当地的人,土著人,海南岛的人,黎族的人我跟他们有过对话,虽然听不懂,但是能听出古音。现在我们用普通话一读,鲁迅先生说的汉字的音美听不出来了。比如说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有两种体,一种是平体,一种是仄体,在座的很多人都知道这首词“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如果我们用普通话读,“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三杯两盏残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这都是平声,“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这也是平声。这首词这样读就不对了,体现不出音韵美,因为所有的声都是仄声,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现象呢?就是古音平上去入“入”声字音消失了,古代的读音,“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三杯两盏残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这是很高的音,“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又是一个入声,“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zhe)”,不是zai。在海南的方言里,这是古音都保留下来了,很多人写不好古体诗,因为掌握不好。我的第一方言(母语)是湘方言,我跟北方人相比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我写古体诗平仄音韵是不需要考虑的,有些字拿不准用自己的方言一读就出来了。比如说,“菊花”的“菊”,在现代汉语中是平声,但是在古代这是入声字,是仄声。这是古今音的差异。

  除了汉字本身以外,还有一个东西特别重要,就是毛笔。毛笔是中国文化一个伟大的发明。没有毛笔书法也就无从谈起,至于你用什么纸,古人写在墙上题字也是书法。五代时有一个“杨疯子”把洛阳的寺庙道观题遍了。当时有些人看到他要来了,就把墙粉刷一新,他看到白墙就有创作的冲动,这也是书法。写在什么纸上都可以写成书法,但是宣纸是能够更好的表现书法的一种纸,但是作用远不如毛笔。文字、毛笔共同成就了中国书法。

  从这样一个角度来界定中国书法,我觉得还是一个很基础的层面。中国书法包含三个层面,最底层的层面是“技”,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书法热刚兴起的时候,有所谓的硬笔书法、钢笔书法,在我看来不能用“书法”这两个字,只能说是钢笔字、硬笔字、粉笔字。汉代有一个叫做蔡邕的人,他的女儿比他的父亲更出名,就是蔡文姬,他说过一句至理名言“唯笔软则奇怪生焉”只有软的毛笔有弹性,可粗可细,可浓可淡,才能写出千姿百态的线条。但是这些东西还属于技术的层面,除了毛笔、汉字以外,还包括我们讲的字法、笔法,字的章法,就是字的结构,以及整个章法墨法等。这是第一个层面。

  第二个层面是“艺”,如果说汉字的书写是书法,是不是每一个中国人用汉字写字或者不管是什么人,用汉字书写,使用毛笔书写汉字都是书法,不一定。只有书写到了一定的程度,包含了审美要素才能上升为书法艺术。刚才张主席也谈到了毛笔,因为现在是属于电脑的时代,一个E时代,如果上个世纪初随着钢笔、圆珠笔、铅笔的引进,中国有一次大的换笔行为,使毛笔换成硬笔,因为硬笔写起来流畅。鲁迅先生曾经谈过这方面的问题,他讲他小时候上学的时候做笔记要用毛笔,墨不能现场磨,那个时候还没有墨汁,先在家里墨好,带一个墨盒,墨多了浪费,少了不够用,这样很麻烦。到了冬天墨就会凝固,所以自来水笔、圆珠笔、钢笔、铅笔的发明,的确给书写带来了便利,但是任何东西绝对都是双刃剑,带来便利的同时也使延续了三千多年的中国毛笔文化淡出了历史文化舞台。昨天我到五公祠去了以后,又到对面的海瑞展览,里面有余秋雨写的一幅楹联。这么有名的“学圃堂”居然是赵忠祥写的,我看了挺不是滋味,启功先生可以写,沈鹏先生可以写,因为他们是公认的书法大家。其他当今书法拙劣的名家题写,我觉得这是没有长远的文化眼光所导致的。赵忠祥现在是名人,若干年以后他肯定会死的,我们每个人都会“终期于尽”。某省曾经有一个高官的字写得特别丑,是在高层领导干部中字写得最丑的人之一。他到处题字,后来他不做高官了,一个月之内,人们要做的事就是把他的字铲掉。中国人什么时候不再让这些官书盛行就进步了,就国际化了。当然,这个问题不展开。

  上升到艺术不是钢笔、圆珠笔所能达到的。毛笔书法、毛笔文化的确淡出了历史文化舞台,因为它已没有实用的价值。我为什么提到余秋雨这个人,这因为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时候,他写了一篇文章《笔墨祭》,他说中国书法“过于迷恋承袭,过于消磨时间,过于注重形式,过于讲究细节,毛笔文化的这些特征正恰是中国传统文人群体人格的映照,在总体上,它应该淡隐了”,他要为笔墨、为中国的书法“张罗一个酸楚的祭奠”。这篇文章一出立即引起了群起而攻击之,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上个世纪90年代,我在我的《大学书法》的自序里引过他的这段话,我很自信,这种自信我觉得每个中国人都会有的,就是毛笔一定会被中国人带着它走进21世纪,现在已经是2014年了,毛笔文化整体上没有退出历史舞台,为什么?一种文化的消亡不是以某人的意志力为转移的,尤其是中华文明生生不息,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一代一代的传承不会断裂。

  把书法仅仅的作为一门艺术还不够,由艺而上升到“道”。首先是道家的“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此二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在座的肯定听不清楚什么叫做道,如果听得懂就知道什么是道了。老子大约是怕我们听不懂,他又说“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其实,他是想告诉我们,“道”不是随便可以说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是最高的抽象,但是又存在于我们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中,时刻与我们同行,这就是中华文化的奇妙。

  回到书法上,这个道除了道家的道还有儒家的道,儒家的道比较清楚。以仁为中心、为核心,组成仁义礼智信这个庞大的系列,以此规范人们的行为,它是对人们的行为的规范提供标准,对做人提供标准,这是儒家的道。当然,这些说起来都很深奥。比如说,孟子的“道”跟孔子的“道”两者是很不一样的。孟子的道是刚劲,一种健朗的人格,孟子对做人提出两个标准,一个是低标准,最起码的标准,他在《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这篇文章就提出,一个人做人首先要有恻隐之心,同情之心,无恻隐之心非人也,还有辞让之心,要谦让。没有谦让之心也非人,还有是非之心和羞恶之心四个方面,如果没有这几个方面就不是人。同时,他提出了一个高标准的人,就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我看到省委党校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12个方面都写出来了,如果大家都有兴趣,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比如说友善、和谐,孔子讲中和之美就是和谐,还有“诚信”等等,都在先贤的著作中找到出处。所以,中国的传统永远都不能丢。现在,我概括一下,书法是以汉字为载体,用毛笔书写的一种艺术,它承载了中华民族的整体精神,也是最能显示中华文化立场和精神指纹的艺术。一个法籍的中国人、著名的学者熊秉明先生认为中国书法是中华文化核心的核心;沈尹默先生曾说:“世人公认中国书法是最高艺术”,虽然都值得商榷,不要说得那么绝对。但是我们说,如果要找出一门艺术代表中国形象,作为中国的一张名片,我觉得中国书法当之无愧。她最能体现中华民族的文化历史,最能代表中国人整体的精神特质。如果更通俗的说,她是最能够体现最典型的中国作风、中国气派、中国特点和中国美。

  下面我们谈谈母语危机。母语危机是一个多么沉重的话题。中华文明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中断文明的古国,但是到了现在我们出现了母语危机,这是不是一个沉重的话题?说到母语危机的时候,我们先拿一组国外的数据进行参照。目前,我们的海外孔子学院有250一270之间,我查过一些资料,有的说256,有的说270,越来越多的孔子学院,是一个数字。第二,据国家汉办统计的海外学习汉语的人有6000万,当然这个数字是打了很多折扣的,网络上前些年有一个说法,到2010年,全球除中国人外学习汉语的超过1个亿,今年是2014年,如果按照这个说法现在已经超过1亿了。第三个数字,全球有100多个国家2300多所大学开始了汉语课程,很多学校都有对外汉语的本科、研究生专业,汉语在海外热起来了,而汉语在母国,在中国却冷了,这说明了危机。这个危机来自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个原因,英语热。小学从三四年级开始学习英语,初中、高中英语曾经与语文、数学鼎足三立,教语数外的老师比教其他副科老师的工资高。到了大学里,我教的书法课在大学里是选修课,或者是通识课,前些年大学搞改革,说我们要减轻学生的负担,原来160个学分,现在减到120个学分,有很多课都压缩了,压缩的课肯定是这些通识课、选修课,比如说书法课原来一个学期上16周、18周的课,现在上8周的课,学生们没有任何书法基础,8周的课每周两节,一个半小时,加起来还不到一整天的时间,学生怎么可能把书法练得好。但是英语是6个学期,12个学分,书法只有1个学分。走到大学校园里,你能够听到琅琅的读书声,但是稍微仔细一听读的都是洋文,没有读古典诗词的抑扬顿挫,因为大学要通过国家的等级考试,不过英语四级没有学位证。原来我对这个事还不太了解,前几天我参加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的毕业典礼,260几个人获得毕业证,但是只有259个人获得学位证,我当时不了解,为什么拿不到学位证呢?主要是英语的问题,他们没有拿到四级证书。这是一个刚性原则,在大学里要考研,考来考去比拼的是英语,考研究生考来考去就是考英语。学生不读英语怎么办,学位证拿不到,研究生也考不了,考博士也考,后来评职称也要考,要晋升也要考。英语真的那么重要吗?而且这样一种刚性教育制度的设计,学生的英语水平就很高吗?NO,不是这样的。前些年我的学生都是保送读研究生的,凡保送者都有一个刚性的规定,英语过六级,英语都过了六级了,英语不错吧。完全不是这样的,写毕业论文时前面有论文摘要、关键词,有中英文对照的,学生写的不行,但是现在网络很发达,有免费翻译的工具,一篇文章进去很快就出来了,学生就可以把翻译好的东西复制下来。比如说“语文”这个词都翻译成language,language是语言,这肯定是不行的。我们现在应试教育的英语,小学学两年,中学学六年,大学学2年,共10年,研究生还要学,但是最后连一个基本的翻译都不行,没有学好。英语热,英语水平提高了也可以,但是并不高。

  刚才我开讲之前,我跟张主席和几位朋友们聊到关于国际化,我到日本去,什么叫做国际化?在东京不大不小的一个商店里,营业员会包括日语在内的四种语言,英语、中文、韩语,再加上母语就是四种,这还不是很大的商场,只是不太大的商场。我们的学生学了十几年的英语,基本的翻译对付不了,既然是英语热,必然会对母语造成一种冲击和挤压。说到这里,在沉重的同时略有一点轻松,为什么?我们认识到了这个问题,我们认识到了母语危机,子曰“知耻而后勇”。这个地方出了问题,就要改,并且要改善。第一,英语在高考中越往后走绝不可能像我们的母语那样,跟语文、数学三足鼎立,在整个高考中它的分值已经下降了。第二,据说今后英语不在高考的统考范围内,而是社会考试。在学校里也是选修课,我们不要说古代,我们就说民国时期的教育也是这样,我的一个教地理的老师,他是南京中央大学毕业的,他跟我们讲地理,讲太平洋、大西洋什么的,板书从来不用汉语,直接就可以把英语写出来,比如说太平洋是the Pacific,大西洋是the Atlantic。在我们那个中学没有人带英语的时候,他就教英语,同时还教数学,一个老师会得那么全。比如讲毛主席的诗词,“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一般的解释西风烈是西风猛烈的吹过,他从地理老师的角度说,这个解释错了,这个“烈”应该是“凛冽”,因为娄山关海拔1500多度,深秋的时候绝对不可能有那么猛烈的西风在吹。我觉得这个老师很了不起,全才。
  
  我们回到母语危机这个问题上,国外的汉语热,国内的英语热,导致了汉语的冷。再一个问题,上世纪初由于钢笔、圆珠笔等硬笔被发明和引进,中国人开始换笔,由毛笔换成了硬笔等硬笔,便利了书写。到了当下,人们连书写行为都没有了,书写变成了敲打,我做过一个调查,我们上大学的时候,我们把9月份叫做“写信季”,写给父母、亲戚、朋友写信,一个月之内平均每天会写一到两封信,这是上个世纪末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景象,到了九十年代的时候可能写10封信,进入2000年可能5封,到21世纪,基本上没有了。这次中华美学学会要新选理事,给我们寄三张纸,然后要求我们选好了以后寄回去,这样就难了。我们的华中师范大学原来有一个邮局,现在没有了,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邮局,而且邮局比较小,他说先生,对不起,我们这里已经不寄信了。我说怎么回事,邮电局怎么不寄信了呢?他不冷不热,而且不痛快的用武汉话说“你有病呀,还写信”。一个连信都不写的时代,我们还写什么。原来还写日记,我早年是教英语出身的。我有两本日记,中文写一篇,英语写一篇,这样可以练自己的英语写作能力。现在学生不写了,原来是博客,后来是微博,现在是微信。昨天跟一个离别30年的同事一起吃饭,还有两个年纪比较小的美女,我们跟她们讲话,她们都是在看手机,而且动不动手机会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叫声,这样的一种时代,90后、80后也就算了的,有的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也会玩,我就不客气的跟他们开玩笑说你们今后在吃饭的时候玩这个东西,我就会拍案而起,扬长而去。我对写信是很讲究的,因为我毕竟是搞书法的,我要用比较好的宣纸信笺写,到后来也用钢笔,方便嘛,毛笔写麻烦。再后来是打电话,我的导师是徐无闻先生,已经去世快20年了,我原先用毛笔给我师母写信,再后来是打电话。后来我师母跟我讲,龙海,不要打电话了,打电话费钱,还是写信吧。我当时以为师母害怕我打电话费钱,其实不是的,有一次我师兄跟我讲,妈过一阵子又把你的信翻出来读,她说那个东西很亲切。是的,你打电话打了以后就随风飘散了,但是现在还可以录音,录音跟纸质文本看起来是不一样的。不过现在跟80后、90后讲说得不太通了,原来寄一封信8分钱,我一般都会集中时间写10多封信,我是把它当做书法来对待的,当做艺术来对待的,当做对朋友的一种尊重来对待的。

  现在的人基本上不写信了,提笔忘字,这很正常。我有一个学生在《楚天都市报》工作,(现在都是带电脑去工作的),一次,他到一个地方采访,发洪水了,手机也没有电了,还好有摇的电话,那个地方停电了,电脑的电耗尽了。一个中文系毕业的学生,写一个1000字的稿子,用手摇电话给我打五六次电话问这个字怎么写。因为在电脑上打得很快,比如说打“忽如一夜春风来”,只打前面的几个字后面的字跟着带出来了,你选定就可以。那个时候我要写一本书,要插图,《兰亭序》是天下第一行书写,很精美,印制也很清楚,找一张好图片不难。至于《祭侄文稿》,本身就涂涂改改,要找一个很好的版本特别难,找好了,再拍照,叫做翻拍,翻拍后再制板到书上,这样成本很高,现在网络上太多了,一下载,漂漂亮亮的,有很多,还可以比较、选择。原来要引用一本书中的一段文字,把书放在旁边,写倒是简单,但是使用电脑了以后,一只手翻书,一只手打电脑很不方便。但是现在在电脑上找到这段话,复制下来,跟原书对照就可以了。

  现在在大学校园内,只要是学生用手写的,你想找出没有错别字的特别难。

  有一年十月,我们的学生到下面实习,大概有半个月了,中间办一个板报,叫“初为人师”,标题是用红色颜料写的。chu字都只有一点,chu字从“衣”,不是“示”,凡是与衣服有关的都从衣,chu字的意思是用刀裁衣服,这是它的本意,现在的意思有点不同了,古今的词义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看了将“初”字写成示旁以后特别不顺眼,而且摆在文学院的大门口,我找一个女生,说你去找一点红颜料,在这个地方加一点,不然放在这里太丑了,这与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这个百年老系不相称,学生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后来还是加了一点,这女生急中生智用口红点了一点,这样也没有错。我们学校是属于教育部直属的211大学,教育部直属招收免费师范生的六所师大之一,师范生对写字从理论上说应该很重视的,水平也应该比较高,其实不然。

  我们的教师教育学院曾经搞学生的粉笔字测试,不是听写,而是抽签,每个人抽一段话拿在手上照着写。其中有一个材料是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词中有“乱石穿空,惊涛拍案”,“惊涛拍岸”当然是拍长江的岸,不少的学生照着写,却写成“惊涛拍案”,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这样写,好多都这样写,我说水真的很大,拍到屋子里面,而且还拍到桌子上了。有的将“小乔初嫁了”写作“小乔出嫁了”。这是照着写,也不是很生僻的材料。
   
  我曾经应邀到一所名牌大学去搞讲座,可能是办讲座的人大意了,没有把上一位讲座的著名教授的板书擦掉。我做了实验,把周边的字擦掉,星星点点的留几个字问学生谁可以认出来,我留了11余个字没有人认出来。我上课时经常做这样的事,上一节课的老师留下的笔迹没有擦掉,我留几个字让学生认,学生认不出来。搞粉笔字测试的时候,我做评委,我要求凡是写错一个字的就不及格。我看了一个学生的字,我说不及格,写错了三个字。有一个老师说,陈教授,这个没有错呀。评委看不出来。有些字是习惯性错误,比如说,“永远”的“远”,是走之,“建设”的“建”是建之,这是两个不同的偏旁,很多人写混淆,上面有点的撇和捺是不交叉的,建之是没有点的,很多人写建字写一点,写走之写交叉。我说这个字错了,老师说,我都是这样写的。我说这话就不要说了,说了会很丑。比如,帽子的“帽”是一个象形字,上面是一个框框,两横不连着边。什么意思呢?帽子下面是目,眼睛,眼睛上面是额头,那两横在篆书里是曲线,代表额头上的皱纹。现在我们很多人把它写连起来,就错了。还有很多字,比如“分”,划分的分是八字头,珍惜的“珍”是人字,“入”字头比较少,但也有,如“汆”,一个“八字头”、一个“人字头”一个“入字头”,我们很多人都分不清楚。对汉字我们要尊重,不能写错。

  第三个问题,文化承担。文化这个词是一个很大的词,你们翻《辞海》《词源》、一般的字典对这个的解释都不错,但是都不完整。现在有旅游文化,如果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讲这个词,大家会想旅游怎么跟这个词扯在一起?不仅是旅游文化,像茶文化、酒文化也是这样,湖北有一种特产叫做武昌鱼,不过是一种普通鱼而已,这是因为毛泽东写到他的词里,“才饮长沙水 ,又食武昌鱼”,长沙水没有著名,武昌鱼就著名了。我们当地还搞了武昌鱼文化节。我们那个地方有一个洪山区,洪山菜薹很有名,于是就搞了个“洪山菜薹文化节”,什么都文化,这样就没有文化了,文化是一个很大的概念。

  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提出一个战略,文化强国。我们要建设面向未来,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的文化。其中提到两个词语,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把文化强国作为国家战略提出来,这是第一次,在中国只有什么东西只有上升到国家战略了才有效,国家战略简称为国策。那些年我们经常看到农村的墙上刷着“计划生育是我们的一项基本国策”这样的标语,这下子好了,我们的人口得到了基本的控制。四五十年代,四万万五千万同胞,到了50年代末,毛泽东为余姚县消灭了血吸虫而赋诗道:“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这六亿一摇摇到文化大革命结束,十亿。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后来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所以进行计划生育。现在文化强国,成为了一种国策。

  什么是文化?以色列是一个有文化的国度,以色列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民族,犹太人流放了长达两千多年。第二,不断遭到屠杀,光第二次世界大战就有500万犹太人被杀害,但是当1948年在英美等国的支持下,以色列建国的时候,居然流放在世界各地的犹太人回来了,建成了一个国家,他们凭的是一本《圣经》,这是他们的文化之根。没有这本《圣经》犹太人不能复国,以色列刚建国的时候可以说是群敌环视,四周都敌人,它从一无所有到艰难崛起,现在是强国,军事、经济都是强国。

  阿富汗、伊拉克现在都是很动荡的国家。阿富汗曾经被塔利班统治过,塔利班没有文化,世界上最高的立佛(巴米扬大佛)被塔利班摧毁了。塔利班政权倒台之后,阿富汗博物馆重新开放,国家博物馆的门口有一个条幅写着
  
  A nation stays alive when its culture stays alive

  什么意思?就是一个国家、民族要活着、要存在,文化存在的时候国家才存在。为什么日本鬼子到了东北之后,强行推行日语,统治台湾以后就让台湾人学日语,实际上是把他的文化渗透进去了。一种文字是一种思维方式,带着民族存在的符号,一种民族精神的象征。这个都不存在了,这个文化就不存在了,更不要说麦当劳、肯德基了,这叫做自愿的文化缴械。

  母语危机还有一个参照。若干年前,胡锦涛同志到日本去,我记不得是哪一年了,叫做破冰之旅,我们去的是迎春之旅,中国书法家协会代表团跟日本有一个交流,这个交流是自作诗,作为一个书法家,写诗填词作对联是基本功,必备的,但是现在没有了,会的人不到1%。

  我们说日本人是小日本、日本鬼子,这都没有错,日本军国主义对世界犯下了滔天罪行,而且安倍晋三一说起我们就会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不得不承认,日本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学习。比如说,我们到那次日本去交流,之所以叫做自作诗,小日本叫做自咏诗。中国书法家协会代表团派了16个人,日本人也用16个人在桌子上摆着写。那一次我感到非常汗颜,非常不好意思,人家16个人写的全都是自作诗,用我们祖先的平仄、格律、用我们的汉字写汉诗,竟然出规入矩,而我们代表团成员基本上都不会写。我们给他们送的一个礼物是荆州博物馆藏的文物凤鼓的复制品,他送给我们的是他们写的诗,而且是定期出版的,翻开一看全部是汉诗,几乎没有一首诗有平仄不调的现象。你别小瞧日本人。所以,文化自觉是要有担当。还要有文化自信。

  在日本的时候,日本一个记者采访我,她的普通话比我说得还好,在北京大学里留学过,学了十几年的汉语,然后做记者。他问我一个问题,中国人说“书法”,韩国人说“书艺”,我们说“书道”,道是最高的东西,她问有什么差别?我告诉她这三个词原本没有什么差别,但又有很大的差别。差别的是文化辈分,书法是爷爷,书艺是父亲,书道是孙子。从文化传承来看,中国文化最早传到朝鲜半岛,由朝鲜半岛中转了以后再传到日本的。所以,从文化辈分来说,日本文化是中国文化的孙子,这个没有错。而且从文字的角度说,中国到达世界的顶峰和中国历史的顶峰的时候是唐代,尤其是盛唐时期,公元八世纪。日本人那个时候还没有文字,日本想把中国的文字移植到日本,原封不动的照搬,但是那个时候日本基本上是从原始社会过渡来的,是蛮荒时代,对于中华精致成熟的文明接受不了,就像是一个食草动物,突然要吃大鱼大肉,它肯定受不了,没有这样的消化功能。但是一个叫做空海的和尚把中国汉字草书的元素移植到日本,创制了日本的文字,即平假名。而且日本人的书法是两条线,一条线是纯粹写汉字,第二条线是写假名(音)的,假名为什么可以成为书法,因为假名里有汉字元素。
   
  我们讲了这么多,我们的文化的确出现了问题,有危机了,我们书法家写诗、写古体诗、写对联,平均水平不及日本,这是不争的事实。危机不危机?危机。曾经有一段时间想把国歌的词改了,后来谁都填不好,还是原来的好,《义勇军进行曲》“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时时警示着我们。

  我第一次踏上台湾的土地,从台北桃源国际机场坐大巴到台中,一下车,一脚踩在一个窨井盖上,上面两个字“台中”,竟然是黄庭坚的字。一看到这两个字就很亲切,这是北宋书法大师黄庭坚的手笔。这是文化的亲近感,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就算是这个国家的GDP涨到了世界第一也不是强国,强国一定是文化强国,文化的存在才能强盛。

  前面我讲了对书法的认知,现在讲了母语危机,通过我刚才举的大大小小的例证,我们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危言耸听,也绝不是杞人忧天,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出文化强国,提出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我觉得这是英明的决策。我们的确需要从文化的角度实现中国梦,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书法有三千多年的历史,我们讲文化承担首先要尊重传统,传统是一条河,绵绵不绝。我们从字体的角度来看,从甲骨文时代到金文时代到小篆到隶书、草书、楷书、行书等,文字本身有这么多的演变,而且每种演变都反映出时代的不同镜像,我们从字体里能够看出一个时代的面貌。比如说甲骨文,甲骨文也叫做卜辞,我们一般把它叫做迷信,一般都不搞了,但是现在还有,五公祠旁边有很多看相的、看风水的,每个城市都有,这是中国特色。甲骨文时代是一个“不问苍生问鬼神”的时代,反映了先民的智慧智力水平只能达到那个水准。到了金文时代,可以看出西周的青铜器发展的水平,文化水平与当时的生产与发展水平是相一致的。到了秦代,小篆出来了,这是一个“车同轨,书同文”的时代。只有国家走上一统了,书才能同文,车才能同轨。到了隶书的时代,由于篆书写起来太麻烦,国家事务越来越多繁复,简便的隶书就发展起来了。

  刚才简略的回顾了书法的变迁,现在我们看一下天下三大行书,王羲之的《兰亭序》、唐代颜真卿的《祭侄季明文稿》和苏轼的《黄州寒食诗》。这不能详说,简单的说一下。《兰亭序》反映的是东晋永和九年(353),王羲之与谢安、孙绰等41人,聚会于山阴(今浙江绍兴)的兰亭聚会,那一天天气很好,写了很多诗,喝了很多酒,就想到了人生的一些事,一开始饮酒非常快乐,到后面想到人生的一些事,比如说人“终期于尽”,“修短随化”人生的长短不是自己所决定的,而且每个人都是要死的,岂不痛哉!到最后发表一些感慨,这本身是一篇美文,反映了魏晋这个乱离时代、浓情的时代的人们的精神面貌,尤其是你把《兰亭序》与刘义庆的《世说新语》参照读,就会发现那魏晋人整体的精神风貌。
   
  《祭侄季明文稿》与一段历史事件(安史之乱)有关,公元755年,这样一个时段发生了这样一件大事件,这件大事件很重要,重要不仅是唐由盛往衰的转折,而且整个封建社会,从盛唐的顶点慢慢地回落。我们从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里也看到北宋的繁荣,这是短暂的,以后就走下坡路了,虽然有所谓的康乾盛世,但是整体上还没有超过盛唐时代在当时世界上的格局和地位。在安史之乱中,颜真卿的堂颜杲卿及其子嗣都先后为国捐躯,大义凛然,壮怀激烈,可歌可泣。
   
  最后说苏轼的《黄州寒食诗》。作为海南人和所有到海南的人都应该向苏轼三鞠躬。苏轼贬谪到此,创办学校,从海南走出去的第一个举人姜唐佐,就是苏轼的学生。苏轼对海南岛的文明推进起了巨大的作用。谪居海南,对于苏轼个人来说是不幸的,但是对海南岛来说又是一个大幸,还有李德裕、李纲、李光、赵鼎等名臣名相。我昨天去五公祠的时候游人很少,有人说好热,这没什么看头,这有什么意思呀,我都无言以对,我们应该对这些人顶礼膜拜,他们是这个民族的脊梁、这个民族的英雄,我们对能够表达一个民族精神、民族气质的人不崇拜,还崇拜什么呢?崇拜金钱这些东西,这个民族是没有希望的。我曾经带带20几个学生到沈从文故居考察,尽管游人如织,我听到有人说,沈从文是谁呀,还跟组织来的旅行社吵起来了,说到这种鬼地方来,一点都不好看。面对这样的此情此景,我真的无语。在这个时候,看到一个文化大师受不到应有的尊重的时候,我们感觉到我们应该有文化自觉,也应该有文化自信。只有真正深入到传统以后,你才知道中国的传统有多么的深厚,多么的丰厚,多么的伟大,才不会觉得自己渺小,因为我们就是这个传统哺育出来的。

  关于文化书法的输出。这点我曾经写过很长的文章,这与我们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是有关系的。一开始我谈到什么是中国书法?也说到它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但是,我们在书法文化输出的时候,我们用的词语是英语单词。昨天我跟一个深圳大学的教授探讨这个问题,他说你不要讲这个问题,这是普通的市民阶层,我说你不要低估了普通市民的文化境界。讲一个简单的问题,比如说书法,书法离不开两个的要件,汉字和毛笔。现在我们写文章论文,有“内容摘要”和“关键词”,而且一般都要有英语翻译,学校里上一门课要填一个表,这个表里有这门课的英文单词,比如说填数学,这样好说,书法的英文是什么呢?现在的英文都是用“calligraphy”或“penmanship”,在英语中这个单词是漂亮的手书,或书写的技艺,是与印刷体区别开,还有一个单词“handwriting”,这是书写,指代书法就不对,有人在这个单词前面加上“CHINESE”,即中国人的书写,不管是什么样的书写,只要仅仅是书写都不能成为书法。我到国外搞书法讲座,首先在黑板上写五个拼音字母,“SHU FA”,我告诉他们,我讲的是“SHU FA”,然后叫他们大声跟我读若干遍,他们就知道了这门课是书法。书法是英文世界中没有的东西,你用英语就无法表达出来,现在出现了很多这样的不伦不类的东西。

  比如说龙,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LONG就是龙,现在的龙英语单词是dragon,dragon是一种凶猛、残忍的动物,龙是这样的东西吗?不是的。再看凤凰,凤凰自行车是上海自行车厂出的,这是名牌,出口到了国外,巴西最多。我有一个研究生在国外看到了,他说我好有民族自豪感,我们的凤凰自行车出口到了这里。我说你仔细看看,上面有很美丽的凤凰徽标,下面是“phoenix”的英语单词,这是一个怪鸟,一个神鸟,但它不是凤凰。我有一个澳大利亚的朋友到我这里玩了一个星期,已经会说很多正确表达中国菜名,比如说豆腐、面条、饺子等等,我们再回到书法词汇,比如说毛笔,英语单词翻译成brush,brush是刷子,别人就会想,原来中国人写字不是用笔,而是用刷子。这显然是用“brush”翻译毛笔就不对。再比如说墨翻译成ink,ink是墨水,自来水笔用的墨水跟墨不一样。
   
  我以为,这就是缺乏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的一种表现,你用别人的词语干什么,这些年,越来越多的汉语词汇打入了英语世界,比如“风水”单词怎么翻译,无法翻译,外国没有看相算命的。我看过一本书介绍成都的茶馆,错翻译成咖啡馆。其实有很多汉语词汇进入英语世界如“台风”、“功夫”、“阴阳”、“风水”等,都是采用拼音的方式进去的,有很多词在英语中没有对应的词,但是在中国汉语又特别的形象。比如说“不三不四”这个词,早期到海外淘金的人把这个词翻译得很好,直译为“ no three no four”,多好,你们想一想,这个词如果用英语翻译怎么翻译,翻译不出来。中国现在是世界第二大经济实体,早就是联合国的常任理事国,我们应把更多的汉语词汇打入英语世界。余光中先生在《听听那冷雨》中说到“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太初有字,于是汉族的心灵他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这种文化会长存,会生生不息,会薪火传承,汉族的灵魂就有了寄托,而书法就应该有这样的自觉承担,这也与我们国家文化强国的基本国策,与文化自信、文化自觉连在一起,但是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屈原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与大家共勉,谢谢大家!
   
  张文瑞:刚才陈教授给我们做了很生动、很风趣的学术讲座,下面留下的时间大家一起互动,有关书法的问题可以提。
  提问1:谢谢主持人和谢谢陈教授,我姓冯,来自海南的冯氏家族,是一名小学英语老师。第一个问题我的曾祖父有一个家训,让我们小的时候就练柳公权玄秘塔碑,很巧,昨天我刚练了一遍,里面有一句话,“大丈夫在家则弘扬仁、义、礼、乐,出家则弘扬慈悲定慧”,我看到这句话很感动,我特别了解您,您第一篇论文是柳公权碑帖细考。我的三个问题是,第一个问题,像柳公权这样的书法家,当年在唐朝的时候,外国人当时以买到他的字为荣,现在书法在小学的教育,我想在我的老家搞这样的书法家,这样的想法如何实施。第二个问题,网上有卖您的草书,价格也不便宜,很小的一块有一千多块钱,草书我们基本看不懂,我想请教您,您是怎么产生 学习草书的兴趣?第三个问题,临柳公权的帖很难,写楷书特别难,您有什么秘诀经验可以传授?
   
  陈龙海:非常感谢你提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我真的有点发言权,你刚才提到我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是我一篇大文章的附录,我的硕士论文做的就是柳公权的研究,柳公权在中国书法史上是一个特殊的书法家,第一,他特别长寿,活了88岁,新旧唐书都说他历经仕穆宗、敬宗、文宗三朝,其实经我的考证,不止,应该是七朝。第二,新旧唐书都说他很有钱,第一,皇帝的赏赐,你刚才提到的《玄秘塔碑》是最盛名的,刻工也特别好,是邵建和、邵建初两兄弟镌刻的,保存得特别好。第二,新旧唐书上记载,外国人到中国来皆别署货币,曰此购柳书。他是在当时就产生了国际影响的大书法家。

  我最开始也写柳公权的《玄秘塔碑》,一写就写了十多年,有点体会,柳体难入难出,学习柳公权写得好的是裴休,到了宋代有梦英,再以后就基本上没有写得好的了。可以说写颜体而产生的大家不计其数,形成了一个非常庞大的艺术体系,但是柳体没有,因为他的法度太严格。艺术从无法走上有法,无法的时候是粗糙的,是比较自由的。有法的时候,形成一种规范,一种定型,有法走向极致的时候就僵化,柳体就有这方面的毛病,你用柳体创作一幅作品,20个字,有4个字没有写出来就很刺眼。颜体不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因为本身它的应变能力更强。一碑一帖都有自己的面目,绝不雷同,柳体就不一样,相对来说,差别不大。

  草书是书法的一个极致,孙过庭提出书法“达其情性,形其哀乐”,肯定书法的抒情性,最抒情的书体就是草书,尤其是狂草。写草书的难度是所有的形体都符号化,而且这些符号具有约定俗成的规范性。俗话说,草字不合格,神仙不认得。你要写得人家认识,就必须遵循草书的规范,比如说,相传王羲之的“草书诀”,当然肯定不是王羲之的,因为他的名声大,借用他的名字好传播。比如,“草书诀”中“有水点方为水,空挑即是言”,“知去分长短”等等。写草书首先要学习规范,掌握规范。第二,要临帖,把从王羲之开始的草书法帖一网打尽,唐代的孙过庭、贺知章、张旭、怀素,到宋代黄庭坚,明代王铎,以后的不用写的,以前的也没有。不要写近现代的东西。第三,如果真的要写草书,你还没有到年龄,你还小呢?我读研究生的时候,我自以为草书写得很好,也很喜欢写,所以写了很多草书给我先生看,先生看了良久说,我50岁前不写草书。我现在有50岁了,所以主要写草书。现在你还没有到年纪,草书是书法的一个极致,你要有积累。楷书从行书变化而来,简化而来,行书是草书的基础,苏轼曰,楷如立,行如形,草如走。你要站稳了,走得很流畅了才能跑。
   
  至于你想在家乡办书法培训,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创意,你还年轻,也有家学的渊源,你也算出自书法世家,你一定能够成功,祝贺你。
   
  提问2:陈教授您好,我想问一个关于母语危机的问题,我们中华民族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除了我们的汉语是主体以外,还有很多地方语言,我们国家推广普通话,这样对很多地方语言的传承造成了影响,比如海南话,现在的学生一代会说海南话的已经很少了。我想问的问题是,对地方语言的传承 、保护有什么看法,有没有必要传承和保护下去?以及如何做?因为现在说海南话的人可能会影响到普通话的表达,会说不好普通话,说了普通话以后,自己的母语就丢掉了,我想问一下您对这一块有什么看法?

  陈龙海:谢谢你提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是我很感兴趣的问题。母语危机,其实我们只讲了汉语的母语危机,前年我有一个蒙古族的研究生,我问她你会说蒙古语吗?她说我不会,我说你爸爸妈妈会吗?她说我爸爸妈妈也不会,我爷爷奶奶会。蒙古民族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民族,蒙古帝国曾经横跨欧亚非三洲,是大帝国,在俄罗斯一个地方统治了200年,2个世纪,太了不起了。12万人到地中海沿岸,人家看到蒙古弯刀毛骨悚然,多么了不起的一个民族。他的子孙不会说他的母语了,但是也是可以原谅的。有一首歌唱到“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作词者是席慕容,她也是蒙古人,歌词里写到,虽然不能用母语诉说,站在这块土地上热泪如雨等,她不能用母语诉说,是因为她长居海外,但是我们好多人都不能说自己的母语了,这是一个问题。越往南走,保留的古音越多,古典诗词越能读出原滋原味。我们现在推广普通话的确有必要,如果大家不会说普通话,我今天在这里就没有办法跟大家交流。这对于交流来说,作为一种交际工具,推广普通话是绝对是有必要的。但是所有的方言都是美丽的,是有文化含量的。你有没有这种体验,有一些笑话,一些特别好笑的段子,用母语、方言讲特别好笑,讲同一种母语的人都觉得很好笑,如果用别的语言讲就没有幽默的成分了。
   
  关于民族文化传承的问题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国家一直很重视。从理论来说,每一个少数民族都有自己的语言,这没有问题,每一种语言不一定都有对应的文字,当然有30个少数民族有自己的文字,在56个民族中占了一半以上。50年代根据汉语拼音为有些少数民族创作了一些新的文字,他们有语言,本身没有文字,就用汉语拼音为他们创造了文字,这也是保存了少数民族的文字。但是现在汉语都遭受到危机了,其他地方的方言在迅速的退化,这是一个大问题,但是这个问题也有人注意到,而且现在开始在做一些抢救性的工作。比如说,湖南有一种女书,中央民族大学等地方有专门的女书研究所做这方面的工作,但是对一些很小的方言的退化、流失,以及今后无可奈何的消失来说,要做的工作还太多。
   
  张文瑞:由于时间的关系,今天上午的讲座到此结束,陈龙海教授用两个小时的时间给我们介绍中国书法这门独特艺术的爱国知识,特别是很多过去我们了解不多的东西,也介绍了母语危机的现状,提出了一些担忧,还提出了书法的文化承担和文化强国之间的关系。我听了以后感觉很受启发和很受教育,我觉得在座的也有同感。我们从陈教授的讲座当中还感受到陈教授对海南的历史文化有很多的了解,也感受到他人格的魅力,文化人、书法家、教育家,这种人格的力量传播一种正声音,令人敬佩。我建议大家再次以热烈的掌声向陈教授表示衷心的感谢,谢谢大家上午来听这个讲座,今天的讲座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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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杨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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